第22章 难受(三合一)-《我有一个秘密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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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可是想到王月梅被塞在鸡窝里,身体被折的样子,他一个人走在村子里,闻着飘散的青草味,土味,还有一丝鸡屎味,就有点发毛。

    背后隐约有轻微声响,黄单瞬间就回头,“谁在后面?”

    没有狗,没有猫,什么也没有。

    是风吧。

    大晚上的,起这么大的风,树叶啊,枯草啊什么的,肯定会有响声。

    黄单的心怦怦直跳,他发干的嘴皮子,没有过多的安慰自己,就加快脚步离开。

    晚上喝粥,起夜的次数少不了。

    黄单知道憋尿是不对的,对膀胱不好,但是情况特殊,他憋了会儿,还是不行。

    本想让男人陪自己去的,黄单又张不开那个口,觉得很不合时宜,人晚上刚没了妈,一下没哭,心里压抑着呢。

    黄单出去的时候,路过堂屋,王月梅的尸体就放在一块板子上面,身上盖了块布,露出一个头。

    他吞咽口水,硬着头皮往前走,到院子里的鸡窝那儿时,无意识的扭过头去看。

    明明只有失眠的鸡在那发出咕咕声响,黄单却听的汗毛都竖起来了,好像下一刻,鸡窝的门就会被推开,身体扭曲的王月梅从里面爬出来。

    妈的,我干嘛自己吓自己啊?

    黄单深呼吸,平时不做亏心事,不怕鬼敲门,他问心无愧。

    茅房在院子后面,黄单撒尿时,听见了女人伤心的哭声,是吴翠玲,看来对方也没睡。

    王月梅死了,吴翠玲这伤心劲儿真大,也真持久。

    按理说,本身就是没有血缘的婆婆,丈夫也已经不在了,平日里还对自己变着花样的刁难,讽刺,嫌弃,什么都不满意,哪怕是喝口水,都能挑出毛病,不至于跟死了亲妈似的,那么难以接受吧?

    还是说,吴翠玲的心肠太过柔软,也太善良了?

    黄单穿好裤子,靠墙根听着,如果能知道吴翠玲不满一周岁的儿子是怎么死的,那就好了,说不定是一个关键的线索。

    可惜黄单通过原主的记忆,向陈金花张英雄在内的村里人打听,都是一个说法,那就是小孩子发生了意外。

    说明当时知情的人极少,也没有传出去,可能知道真相的,只有孩子的家人。

    不过,意外也分很多种,有的可以是人为的。

    黄单抓抓脖子,在农村里,要是媳妇生了个儿子,婆婆就是再不待见那个媳妇儿,也不会对孙子做什么。

    因为有个说法,叫隔代亲。

    这么推论下去,假设孩子的死跟李大贵有关,那作为一个母亲,吴翠玲就有最大的杀|人动机。

    黄单踢踢脚边的土渣子,他的任务就是查出杀手,至于王月梅是谁弄死的,又是怎么设计瞒过所有人,把尸|体塞进鸡窝里的,这些都不在他的任务当中。

    屋里的哭声停了会儿,又开始了,看吴翠玲那架势,是要提前给王月梅哭丧。

    黄单搓搓胳膊,回去见男人拿了一包没拆的七喜,就立刻抓到自己手里,“哥,别再抽了。”

    李根的下颚线条绷紧,“给我。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你已经抽一晚上了,再抽下去,嗓子就会废掉,明天话都说不出来。”

    李根抬眼,眸色凌厉,“我再说一遍,把烟给我!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不给。”

    李根的长臂挥过去。

    黄单本能的用手挡住头。

    李根的呼吸一顿,眼底的戾气和血色消失,“别怕,哥不是要打你,冬天,听话,把烟给哥。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哥,你答应过我的。”

    李根重重的抹把脸,他的手垂下来,紧握成拳头又松开,“是,哥说过的,以后会少抽烟,可是现在哥的心里难受。”

    黄单担忧的看着男人。

    李根后仰一些,头磕在墙壁上,“别担心,哥没事,就是有些难受,真的。”

    他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哽咽声,指尖轻微发抖,眼眶渐渐赤红,“哥没妈了,冬天,哥没有妈了。”

    黄单拍拍男人的后背,他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的感觉,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,也没办法在短时间里想出合适的言语来缓解男人的悲痛。

    想来也缓解不了,只能靠时间来慢慢吞噬。

    李根把脸埋在青年的脖颈里。

    黄单感觉有温热的液|体淌过皮|肤,一滴两滴,越来越多,他的心里有点堵,“哥,你别哭。”

    李根勒着怀里的人,手臂一再收紧,像是在拼死圈住自己仅有的一样东西,不能再失去了,否则他会一无所有。

    黄单不会笑,不懂那是什么情绪,却很容易哭,很容易痛着,似乎他的情感有很大的误差。

    耳边响着男人克制的哭声,他的眼泪也下来了。

    意外降临时,人是懵的,脑子里什么也没有,等到反应过来,悲伤已经如巨石般压在心口,需要痛哭一场,才能发泄出来。

    哭过以后,李根平静了些,没再去找烟抽,而是抱着黄单睡觉。

  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,黄单醒来,发现男人不在床边,他打了个哈欠,找到鞋穿上出去。

    堂屋里没有点煤油灯,月光从门外斜斜地洒进来,可以看见男人在板子边的地上坐着,眼睛望着面前的尸|体,这一幕让人脊梁骨发凉。

    黄单迈步走近,闻到了臭味,他看一眼王月梅,头上还戴着几根金银花呢,花上面沾到了鸡屎,不知道是人为弄上去的,还是在被塞进鸡窝里时,不小心蹭到的。

    半响,李根开口,“你说,会是谁?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李根说,“村子一共就这么大,人也不多,如果有外地人进村,不会没人知道。”

    他自顾自的说,“那就是村里人干的。”

    “会是谁……”

    黄单的眉心一拧,男人此时的神情很可怕,一旦知道是谁杀了自己的母亲,绝对会把人捅案吧。”

    李根嗤一声说,“两年前大贵出事,我从公司请了假赶回来,才知道他不是失足发生意外,而是后脑勺遭到重击,掉进塘里淹死的。”

    他嘲讽的笑道,“当天我就去报||案了,他们派了俩人过来问个情况,查一下大贵的伤口,说是大贵平时生性嚣张,跟人结怨了,所以才引来的仇||杀,之后不了了之。”

    黄单听着,“那哥你没再去问吗?”

    “问啊,怎么没问,我去上班后,隔三差五的就打电话,也托人去看,照样没任何进展。”

    李根冷笑,“去年有结果了,说是大贵自己脚下滑,摔了一跤,后脑勺撞到塘边的青石板,他站起来时没留神,不小心栽进塘里,案子就这么结了。”

    黄单,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不光是他们怕麻烦,也没那能耐。”

    李根说,“在乡下,死个人不是多么严重的事,喝农药死,吃老鼠药死,上吊,跳河,被杀,自杀,每年都有不少,没听过的,会比听过的多很多。”

    他的目光挪开,停留在黄单身上,“人心隔肚皮,即使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,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,很有可能会笑着给出致命的一刀,让对方死在梦中。”

    黄单迎上男人犀利的目光,“哥,你说的只是阴暗的那一面,凡事都具备多面性。”

    李根扯动嘴角,“你说的对。”

    黄单回到刚才那个话题,“可是,我们只能报案,没有别的选择。”

    他想借警||方的手,帮自己找出那一根正确的线头,把毛线团解开。

    李根没回答,只说,“你回去睡吧,哥再坐会儿。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我陪你。”

    李根扣着指甲里的泥,事情发生的时候,他在田里犁田,翻出泥鳅就捉住塞篓子里,还想着晚上把青年叫过来,一块儿吃油炸泥鳅。

    老天爷竟然一脚把他踹趴下了。

    生命无常。

    这是李根第五次体会到这四个字的残忍。

    第一次是在他很小的时候,父亲猝死在屋里,第二次是弟弟出事,第三次是那个用花轿抬回来,死在轿子里的长发女人,第四次是嫁进来几天,就喝农药的瘦小女人,这是第五次。

    亲人都一个一个的离开了。

    李根的呼吸发紧,外面都说他的命硬,会克妻。

    他克的不止是妻子,是身边的人。

    黄单察觉到男人的异常,刚要说话,手就被抓住了,力道极大。

    堂屋有两个活人,一个死人,却在转瞬间进入死寂的境地。

    直到黄单发出吃痛的声音,李根才将力道减弱,手还抓着不放。

    黄单疼的脸苍白,他挣脱不开,“哥,你松手。”

    李根的气息混乱,为什么会这样?一条命怎么那么容易就没了?

    “听说人死了,小鬼没来之前,魂还在自己待过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哥,大妈在看着我们。”

    他自己说完,都感觉有阴风刮进来。

    李根一声不吭。

    黄单忍着痛,“大贵哥走了,现在大妈也走了,翠铃姐一直在哭,可能是想到小孩了。”

    “哥,小孩是怎么没的啊?”

    就在黄单不抱希望时,他听到男人说,“我放寒假回来才知道小孩出了事,已经埋了。”

    “听大贵和妈说是小孩吃东西呛到了,没活下来。”

    黄单,“哦。”

    他对这个说法产生怀疑,但没有细问,因为李根的情绪很低落,不适合再聊下去。

    这个天气温度高,堂屋的门没关,后半夜起大风,把门刮的哐哐响。

    黄单的头上搭下来一样东西,他睁开眼睛去看,才知道是块白布,就是盖在王月梅身上的那块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是干什么?王月梅恨他断了李家的香火?

    还是认为他是李根的污点?

    总不能要诈尸吧?

    黄单把白布扯下来,他看了看,发现诈不了,就把白布塞男人怀里,“哥,给大妈盖上吧,夜里凉。”

    李根见青年在抖,“你冷?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有点。”

    李根叫黄单去屋里睡,黄单死活不去,本来是有那意思,现在没有了,他怕自己在床上一转身,看到王月梅站床边。

    黄单陪着李根坐到天亮。

    公鸡照常打鸣,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,不会因为一条生命的消失,而有所改变。

    吴翠玲从屋里出来,她昨晚哭了很长时间,双眼肿的很厉害,面容憔悴,身上穿的还是那身衣衫,似乎都没有在床上躺一下。

    “大哥,冬天,你们一晚上都在堂屋吗?”

    黄单嗯了声,腰酸背痛。

    李根坐在椅子上,“翠铃,昨天我走后,你去了哪儿?为什么不在家?”

    事情发生的突然,他没有顾得上问,昨晚把整件事翻来覆去的想,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,只是难以置信。

    听到李根的话,吴翠玲别头发的动作一停,“大哥你走后没多久,妈就说要睡会儿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知道的,妈睡觉不能有响声,所以我就没在家里待,上菜地浇菜去了。”

    李根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“没过一会儿,英雄来菜地找我。”吴翠玲说,“浇完菜,我就去他家了。”

    李根追问,“你去他家做什么?谁看到了?”

    吴翠玲不敢置信的抬头,“大哥,你怀疑我?”

    李根面无表情,“回答我。”

    吴翠玲的嘴唇颤抖,“英雄说他明年想复读,让我给他讲数学题。”

    她的声音干涩,“没有人看到,因为上河场有一家今天娶媳妇,大家伙下午都上那边要喜糖看热闹去了。”

    李根不开口。

    黄单的余光紧跟着吴翠玲,指望能找出她撒谎的蛛丝马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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