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京郊大兴县,北藏驿。 水路北上进京必经通州码头,陆路北上进京必经北藏驿。 尤敬武站在驿馆的窗前,凝视着外面的磅礴大雨发愁。 此番尤敬武押送梁伯宏入京,为求万无一失,使出了虚虚实实的法子。 表面上他宣称要走水路经运河进京。于扬州上官船后,北行了不及二十里他便让船靠岸。带了五十名精干力士乔装打扮,押着梁伯宏改走陆路。 至于那艘官船,依旧竖着“天子亲军”、“奉旨押送”两块官牌,继续向北航行掩人耳目。 五天前,正在赶路的尤敬武得到消息。官船在德州码头附近出了事,船底漏水沉没。淹死了好几名力士。其余力士奋力游到岸边才保住了命。 尤敬武暗自庆幸:幸亏改走了陆路。不然梁伯宏恐怕就葬身鱼腹了。 昨日尤敬武一行人赶到了北藏驿,离京城不过五十里。只要半天功夫,这差事就顺利办完了。 奈何遇到了该死的鬼天气。弘治十八年的秋雨不像正经秋雨,倒像是盛夏时节的滂伯暴雨。冒烟儿雨不停的下。北藏驿附近的埝坛湖发大水,冲毁了驿道。 尤敬武只得押着两淮盐案最关键的人物梁伯宏枯等在这北藏驿站。 九夫人的亲戚,北镇抚司千户巴沙走了过来。他压低声音说:“姓梁的已经睡下了。四个袍泽贴身看着他。” 尤敬武点点头。窗外的雨水溅在他的七品文官官服上。 尤敬武是秘密入京。一路经过驿站都是假扮成任满进京,等待吏部委派新职的知县。 巴沙假扮成了他的管家。其余袍泽则假扮成了他的仆人、杂役、轿夫。 尤敬武对巴沙报怨了一声:“这该死的雨下了一天一夜了,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。” 巴沙道:“愁也没用。先用晚饭吧。” 二人坐到桌前,等待着驿卒给他们端上晚饭。 不多时,驿卒端着饭走了过来。他左手里拿着一个笸箩,笸箩里是四个黑不溜秋的杂面饼。右手端着一个碟子,碟子里是咸萝卜丝儿。 饭菜上桌后,巴沙不悦:“我们于知县是朝廷正七品命官。按照驿站接待的规格,应该是两荤两素一汤和白米饭。” 尤敬武谎称自己姓于。故巴沙称呼他“于知县”。 驿卒一言不发,转身就走。 六十多岁的驿丞走了过来。他冷笑一声:“呵,正七品知县在地方上算个官儿。在天子脚下充其量就是个蚂蚁而已。” “我们北藏驿一年光是进京的巡抚、布政使、按察使、都司就要接待十几位。正七品算得了什么?” 小小九品驿丞,口气大的很。毕竟是京爷。 尤敬武拿手捏了捏杂面饼:“硬得像石头,闻着味道也有些发馊。我官儿再小,也总得给点人吃的东西吧?” 想当初尤敬武跟着父亲在福建抗倭,战事紧急时有硬邦邦的杂面饼吃已经算是珍馐美味。 可是这一刻,他必须做出一个江南知县面对杂面饼该有的反应。 膏腴之地的知县,被驿站用杂面饼糊弄。若知县一言不发,甘之如饴,旁人岂不会怀疑他的身份? 驿丞捋着白胡须:“哼,还说呢!旁的知县任满进京等新职,至多带三五个随从。你一人却带了五十个。我们驿站哪里有那么多粮给你养的那些个牛马?” “话说回来。一个知县带五十个随从,应该在南边没少发财啊。想吃好的也不是没办法,掏点银子便是。” 大明官员皆是靠山吃山,靠海吃海。驿丞是靠驿站吃驿站。 你一个知县算什么?巡抚住进驿站,还要赏下来几十两过路银呢。 尤敬武笑道:“早说要银子不就结了嘛。好歹在江南当了三年知县,几十两银子我总拿得出来。” 说完尤敬武从袖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:“给我和管家上几个好菜,再烫一壶酒暖暖身子。给我的那些随从也都换白面馍,每人三两酒。” 驿丞收起银票,高喊一声:“得嘞!上几个好菜,再烫一壶酒!其余随从也好好给我招待!” 看驿丞的嘴脸,哪里像是从九品驿丞,分明是个酒楼的势利眼店小二。 不多时,驿卒再次给尤敬武端来了饭菜。四菜是酱猪肉、炒鸡腿儿肉、腌渍茭白、茴香豆。汤则是骨头豆腐汤。 尤敬武没有动筷子,而是呼唤身边的一只猫:“兔子,过来!” 那只名曰“兔子”的猫三步并作两步,窜进了尤敬武的怀中。 尤敬武从四个菜碟里分别夹了些菜,又揪了一块馍馍,放在条凳上。“兔子”低头大快朵颐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