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你告诉我,真相是什么-《病案本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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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切都已经失控。

    “快走。”

    “276……275……274……”

    倒计时是飞快的,被压缩过的,谢清呈架起贺予,侧过头,用那双血红的桃花眸,最后望了一眼那个瘫倒在一地引爆线网内的女人。

    卢玉珠犹如被蛛网粘住的飞蛾,时不时笑得颤抖一下,眼泪却又落了满面。

    她抬起胳膊,捂住眼,上半张面容在流泪,下半张面庞却在疯狂地大笑着。

    谢清呈重重闭了闭眼睛,扭头的一瞬间像是慢动作——

    像是把视线,从十九年前父母冰冷的尸身上移开。

    但是——

    卢玉珠那支手枪里,居然还有最后一发子弹!!

    她哭着,笑着,癫狂着,听到他们要走了,本能地拾起那支被她刚刚松开的枪,向他们瞄去……

    “趴下!”

    谢清呈一心注意着贺予的伤口,又是完全背对着卢玉珠的,这次是贺予发现得更快。

    “砰!!!”的一声!

    贺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,或许根本没有想,只是一种恶龙保护财物的本能。他猛地把谢清呈压下去!那一发最后的子弹,竟又一次击中了他原本就受伤的那个位置——

    只是稍微偏上了一点。

    这次贺予的身子直接痛的一颤,在谢清呈怀里软了一下,血就当着谢清呈的面溅了出来。

    谢清呈头都麻了,他一个医生,他这一刻竟然这么无法面对淋漓的热血……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……!!”

    贺予不吭声,黑眼睛怔忡地看着自己的伤口,似乎他也在想,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去做。

    是啊……

    为什么啊……

    倒计时还在疯狂地继续着,谢清呈不能再耽搁,他一把架起贺予,携着受伤的男孩子,从楼道口奔了出去……

    贺予的血很热,顺着他的肩背在往下淌,谢清呈一路往前跑,没有再管往事如何,没有再管他就这样错失了最后一个活口。

    他抱着贺予跑出去,死死抱着他,他和贺予说:“没事了,我带你走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别在意……我不怕这些,谢清呈。”贺予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身边响起,在脚步纷乱的档案楼走道,然后到大厅。

    贺予还是很冷静。

    “我不怕死,不怕血,也在乎痛,你记得吗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能就是太不怕死了,刚刚我才会那么去做。”

    贺予的唇色都开始淡下去了。他说。

    “没事的。”

    但是谢清呈感觉到在乎了,感觉到痛了。

    谢清呈紧紧抱着他,贺予因为一瞬间失血太多,脸色都白得有些可怕。

    那么小的一个孩子,才十九岁。

    正常孩子还在问父母讨要零花钱,高高兴兴地打着游戏,心无旁骛地读着书籍,无忧无虑地感受着蓬勃的生命在体内抽芽,期待着无限的光明。

    贺予呢?

    他明明知道自己眼前只有黑暗,在他的前面,只有三个早已经逝去的精神埃博拉病人在向他狞笑,告诉他这一辈子都将没有天明,只有长夜,没有出口,只有死路。

    可他还是咬着牙,想要挣扎着爬向那个或许拥有希望的未来。

    童年,纯真,欢笑,无忧。

    这些词汇,都和贺予没有半点关系。

    他才十九岁……不管多厉害,多无所不能,说到底他就是一个孩子。

    谢清呈在这一刻终于从父仇母恨带来的混沌中清醒了,他终于知道自己之前的不妥感究竟是因为什么——

    他不该把贺予卷进来的。

    凭什么呢?

    贺予是他的什么人?

    这个孩子已经够努力了,自己其实只给了他一点点最基本的,作为一个私人医生该有的关心,怎么值得这个孩子搭上性命危险陪自己往火坑里跳进。

    谢清呈捂着贺予伤处的手都在微微发抖。

    他以前从来没有为贺予感觉到有多痛过,更多的是一种责任,一种照看,一种怜悯,可这一刻,青年的热血像是要顺着他的皮肤,他的背脊,扎进他的心里,刻入他的骨髓深处。

    是的……

    他们只是一段医患关系,只是最清楚的雇佣关系,如果说自己还因为人情纠葛以及精神埃博拉症的特殊性,应该对贺予报以稍显独特的关注,那么贺予不一样。

    贺予是不欠他任何东西的。他看待他,其实并不该有任何面对医生之外的感情。

    然而贺予还是跟来了。

    只因为谢清呈说,他想知道父母死亡的真相。

    他很想找到凶手。

    可那对贺予而言,根本是毫不相关的事情啊……

    谢清呈带着贺予跑出去,他死死捂住贺予肩头的伤,沙哑地说:“我马上带你去医院,你不要再多说话了。”

    贺予很安静。

    安静了一会儿,这个青年只轻轻笑了一下,说了一句:“我真的没事。但是——”

    “但是,我就想问你一件事。谢医生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呼吸就在谢清呈耳边。

    很热,却又好像带着些冷。

    “我很想知道,你当年,为什么忽然不再愿意当医生?真的只是合约到期那么简单吗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我怎么留你,你都不要我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七年了谢清呈,我爸都说雇佣关系之外还有人情。我今天……我今天真的很想问问你。”血还在流,贺予不看一眼,他黑色的眼睛在漫长到可怖的夜里,只一眨不眨地望着谢清呈。

    那眼神,就和那一年无助到突然很幼稚,幼稚到想用零花钱挽留他的那个孩子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那个孩子哪怕再耐痛,感知再麻木,受了两次枪伤,他仍是会疼的。

    贺予的声音很轻,许是跑得急了,听来有些沙哑:“谢清呈……你那时候对我,就真的一点多余的人情也没有吗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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