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抱歉,”昭宁公主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,“或许我不应该对你怀有这样的期待。 “这条路,或许确实不适合你。” 萧尚贞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。 之前准备好的千言万语,全部噎在喉咙,一句也说不出口。 “那……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呢?”他愣了很久后,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问道。 “曹公公现在在门口等你。稍后他会带你去驱魔司总部,请求司首大人帮你解毒。”公主回答道。 “然……然后呢?”萧尚贞又问。 “然后呀,”昭宁公主嘴角上扬,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,“从明天开始,你就去后院,去跟小亮、阿丑、来福他们一起玩陀螺吧!” 她的笑温婉和煦。 像云的留痕,浪的柔波,又像一抹霞光从她的嘴角上飘了过去。 在萧尚贞的印象中,姐姐一直都是严厉苛刻的,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如此蔼然可亲的表情。 “你……你没开玩笑吧?” “我是认真的,”昭宁公主收敛笑容,一字一顿地说道,“萧尚贞,我欠你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。现在,是时候该还给你了。” 说到这里,她停顿片刻,话锋一转问道:“对了,还有一个问题——你知道最后有谁成功取得了崂山上的仙人传承吗?” 萧尚贞不假思索地回答道:“沂水县的顾旭,代号叫做‘朱雀’的那个。” “顾旭……”昭宁公主心里默念这个名字。 她只觉得,最近这个名字在她耳边出现的频率,似乎有点高呀。 ………… 几分钟后,萧尚贞跟随秉笔太监曹通前往驱魔司总部。 屋内只余下昭宁公主一人。 她低下头,继续阅读桌上厚厚的一摞奏牍。 她那双明亮的凤目里,终于隐隐约约流露出一丝倦色。 就在这个时候,一个侍女匆匆来到她的面前,朝她屈膝行礼道:“公主殿下,皇后娘娘想要见您。娘娘有重要事情要跟您商议。” “现在?” “是的,现在。”侍女恭敬地回答。 昭宁公主瞥了一眼屋外深沉的夜色,心里不禁好奇母后会对这件事情做出怎样的应付。 “给本宫备轿!”她淡淡吩咐道。 与此同时,她穿上棉衣,披上大氅,戴上棉帽、手套、围脖,全副武装地出了门。 作为一个没有修行天赋的凡人,她不能像修士那样用真元抵挡冬日的酷寒。 所以在离开公主府暖阁后,她必须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,就像是一个胖乎乎的粽子。 只是那露在外面的肌肤,却比粽子里包裹的糯米更加白皙莹润,在凛凛寒风中仿佛吹弹可破。 很快,她坐上两人抬的青幔小轿,沿着宽阔平坦的“天街”,朝着大齐皇宫——“紫宸宫”行去。 远远望去,紫宸宫的金色琉璃瓦倒映着如水般的月华,闪烁着清冷的光泽。 小轿从西侧门进入皇宫大门,在一行内侍的引领下,绕过皇帝的寝宫“乾阳殿”,停在皇后寝宫“坤元殿”门前。 坤元殿坐北朝南,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,坐落在汉白玉石单层须弥座上,面阔连廊九间,进深三间,殿前出月台,四周围以穿花凤纹汉白玉石栏杆,正面出三阶,左右各出一阶,台上陈鎏金铜香炉四座。 可谓金碧辉煌,庄严肃穆。 昭宁公主在坤元殿西暖阁见到了大齐王朝当今皇后、她的母亲陈安之。 此时皇后坐在炕上,身着便服,未戴冠冕,上身穿着白色直领大襟式短袄,袄外罩一件方领对襟的比甲,下身穿着一条大红撒花百褶裙。 与陆氏凶宅壁画上那个温婉谦逊的少女相比,此刻的陈安之看上去雍容大方、贵气逼人,像盛开的牡丹花一般灼灼耀眼。 这些年来,齐人一直对这位皇后评价极高,认为她贤良淑德、安分守己,不争权夺利,不干预朝政,大度容人,友善嫔妃。 否则,她不可能在先皇后病故后,在群狼环伺下,坐稳后宫之主的位置。 “见过母后。”昭宁公主向自己的母亲颔首屈膝行礼道。 “坐吧,琬珺,”皇后赶走了屋内的仆役们,指着对面的椅子,面色平静地说道,“萧尚贞身上发生的事情,我已经知道了。我相信以你的智慧,应该能猜得到那幕后黑手的身份。” 昭宁公主理了理衣裙,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下:“母后对此有何打算?” “萧尚贞失去修为,对我们来说可谓元气大伤,——甚至在接下来很多年内,都会被萧尚贞那几位兄长压一头,”只听见皇后慢条斯理地说道,“但是,我们的当务之急,并不是找凶手报仇,而是巩固我们现有的一切,避免那些宵小之辈见我们式微,觉得我们是块肥肉,都想扑上来咬上一口。” 说到这里,皇后陈安之稍稍停顿了会儿,啜了口热腾腾的茶水,又接着说道:“首先,你舅父陈善道作为陈家家主,将在今年开春选秀之际,把他的女儿陈雅言送入皇宫。” 对于母后的这番话,昭宁公主并不感到意外。 在大齐王朝,前朝与后宫之间向来都是一荣俱荣、一损俱损的。 后宫嫔妃的明争暗斗,本质上是她们背后家族的利益角逐。 陈雅言在进入皇宫后,无疑能够成为皇后的助力,协助巩固陈家在宫中的势力。 可问题在于,据昭宁公主所知,她的父皇近期一直沉迷修炼,已经几年不近女色了。 就算送十位陈家的姑娘进宫,恐怕都很难诞下新的皇嗣。 “母后还有别的安排吗?”昭宁公主沉吟片刻,接着问道。 “一棵孤零零的大树容易被人拦腰斩断,但盘互交错的藤蔓却很难被彻底根除,”皇后用毫无情绪波动的口吻说道,“只要我们与别的门阀世家结下足够深的利益关系,那么就算我们暂时失势,别人也不太敢轻举妄动。” “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?” “通过联姻。从你开始。” “我?”昭宁公主愣了几秒。 母后的话让她感到有些猝不及防。 自从她开始执掌大齐世俗朝政以来,还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。 “不……不,我不要去联姻,”昭宁公主连连摇头,“我还需要留在这里,协助父皇处理世俗政务。” “萧琬珺,”皇后认真地叫出了她的全名,“你早就过了及笄之年,是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了,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皇宫里吗? “另外,你以为你父皇让你帮他处理政务,就是信任你,看重你,想要予以你重任? “其实,他只是想找一件趁手的工具罢了。 “你没有修炼天赋,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威胁。你现在的权力、地位,统统只是无根浮萍。等到有一天他厌烦了你,或是等到新皇登基,只需一句话,他就可以轻松收回你手中的一切权力。” “可我现在不想嫁给任何男人——”她低着头,看着自己身上的男装,还想争辩。 “——你必须结婚,”皇后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,似乎将要把公主牢牢钉在椅子上,“幽州赵氏的赵宽,金陵沈氏的沈桦,蓬莱岛的梁鸿运,剑阁的苏笑,都是你可以选择的对象。” “可梁鸿运是个喜欢去教坊司的胖子,苏笑是个脑子里只有剑的剑痴——” “——那就从剩下的两个里面挑一个,然后我去跟皇上请示,”皇后语气冷淡地说道,“在你结婚之后,你每生一个孩子,我们的地位都会稳固一分。只要让赵家或者沈家的继承人身体里流淌着你的血脉,那么未来的皇上不管是谁,他都不敢轻易动你。” 昭宁公主没有立即回答。 母后说的这番话确实有道理。 像她这样没有修行天赋的公主,往往都会被当作是皇室的联姻工具人,用于笼络门阀世家或是亲信重臣。 因为见识过许许多多后宫嫔妃、豪门贵妇们郁郁寡欢的生活,昭宁公主一直对这样的命运充满恐惧。 她渴望自由,希望有选择的权利。 就算是嫁人,也要挑一个自己喜欢的。 而不是听从父母之命,嫁给某个从未谋面的男子,成为某个家族传承血脉的生育工具。 于是,她读遍皇宫中的修行典籍,希望能够找到改变自身资质的办法,让自己走上修行的道路。 但她一无所获。 只是一不小心变成了修行理论专家。 在那之后,她穿上男装,开始阅读经史书籍,研究治国之道;她写的八股文章,不亚于大齐王朝的大部分举子。 除此之外,她还常常前往国子监、翰林院、龙门书院、驱魔司总部,与司业、博士、学士等官员们探讨学术和政治问题,官员们都对她的才华赞不绝口。 她想要证明,自己除了联姻和生孩子之外,还有其他的价值。 甚至几年前,她还悄悄穿上一套生员的服饰,给自己化了个扮丑的妆容,试图混入洛京城乡试考场,希望能考个功名。 只可惜,由于她那妆容都掩盖不了的绝美容颜,以及凹凸有致的妙曼身材,她刚一抵达考场门口,就被人认出身份,最终不得不放弃这个荒唐的计划。 但是她这个举动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。 在见识到自己女儿的惊人才学后,大齐皇帝就趁机把世俗政务丢给了她,自己痛痛快快地去闭关修仙去了。 从那一刻起,昭宁公主感受到了权力带来的快乐,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原本的命运。 但是今天,皇后的这番话,却仿佛一巴掌把她从梦中打醒。 她深刻感受到,在这个具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上,一切与自身实力不匹配的权力,都只是无根浮萍罢了。 就像是内阁、六部的凡人官员们,看似位高权重,但实际上只是皇帝意志的执行者,负责维系国家机构正常运转,却没有任何决策权。 倘若有一天皇帝看他们不顺眼,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们贬为庶民,甚至要了他们的脑袋。 之前,她不断督促四皇子萧尚贞修炼,又何尝不是自己内心深处的焦虑感在作怂? 扪心自问,她其实根本不在乎弟弟是否能成气候。 那句“都是为了你好”,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。 只是,她日后必须依赖弟弟,才能维系住自己当前的地位、权势,以及自由。 她不想失去这一切。 可现在………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