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此地虽然仍有几户人家,但由于桥下中空,只要涉水来到桥梁之下,就能得到一处远离喧嚣的小小天地。 孟小汀得意洋洋叉着腰:“怎么样,这地方不错吧。” 这可是她和莫霄阳寻遍整个云京城,才最终拍板定下的风水宝地,试想孤月清辉、灯火茫茫,多浪漫啊。 “是挺好。” 莫霄阳跟着她的话念台词,露出苦恼的神色:“但我觉得吧,放花灯这种事儿,还是得在热热闹闹的地方――此地人迹罕至,一丁点儿千灯会的气氛都不剩下。” 龙逍正色:“我倒觉得这里挺好,孟小姐眼光不错。” 孟小汀想锤他。 “你想去热闹一些的地方?但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地方,若是浪费,未免可惜。” 她决定不去理会,继续按照计划背台词,恍然大悟般一拍手:“对了!我记得裴公子喜静,不如这样,辞辞陪着他留在这儿,我同莫霄阳去城中放花灯,如何?” 龙逍脊背一挺:“其实我也挺喜欢热闹的!热闹多好啊,全是人!” 这修炼狂竟突然开了窍。 孟小汀笑出了老母亲一般的欣慰:“那你就跟着我们吧。” 她说走就走,毫不留恋,只想迅速溜掉,不留给谢镜辞拒绝的机会,没想到甫一转身,突然听见后者唤了声:“等等。” 孟小汀心口一紧,同莫霄阳飞快对视。 “你是不是还没买花灯?” 谢镜辞语气淡淡,朝她扔来不知什么东西:“别买新的了,用这个吧,图吉利。” 她茫然低头,才看清被扔在自己怀里的,正是龙逍送给谢镜辞的那朵莲花。 对了。 龙逍送的花灯,一共有两盏。 “这样不好吧?毕竟是龙逍……” 孟小汀说着咬住舌尖:“龙公子送给你的。” “无碍!” 龙逍双眼滚圆,脊背挺得有如标枪,不知是不是错觉,他把每个字都说得十足僵硬:“我本就是见到有孟小姐同行,才特意送上两盏――如果莫道友想要,在下也能给你一份。” 可怜价值千金的东海幻纱,愣是被这个败家子玩成了大批发。 孟小汀得了漂亮花灯,开开心心地挥手道别,等谢镜辞从酒劲里恍惚片刻,再凝神时,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。 河边只留下她和裴渡。 “嗯……” 谢镜辞按按太阳穴:“我们去桥下吧。” 老实说,比起宽敞的河边,桥梁之下要显得压抑许多。 木桥黑黝黝的影子沉甸甸落下来,隔绝了万家灯火,汇聚成与世隔绝的空间。岸边河水退去,露出嶙峋石块,在幽寂夜色里,让她想起野兽凸起的獠牙。 “你准备纸笔了吗?在放河灯之前,要先写好自己的愿望哦。” 谢镜辞默念除尘诀,寻了块空地坐下,背靠桥墩。 身旁的裴渡安静过了头,不知在思索何事,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应她:“嗯。” 明显就不大对劲。 谢镜辞斟酌着发问:“你不舒服?” “没有。” 他这才恍然回过神来,混沌的瞳仁里重新蒙上清明亮色,用了与往日无异的温和语调:“莲花灯很漂亮,谢小姐写下心愿,定能心想事成。” ……他方才真是昏了头。 眼见谢小姐收下别人的花灯,心口发涩、不自觉地消沉难过,这些感觉都无法避免,但倘若因为他的情绪影响了谢小姐,那定是万万不该的。 尤其是在这样的日子里。 裴渡没再出声,低垂了眼睫,把面容藏在桥梁浓郁的影子里。 “莲花灯?你说龙逍给的那个?” 谢镜辞笑了笑:“我才没打算用那个――你难道看不出来,他是特意送给孟小汀的?” 在拥挤的黑暗中,所有声响都显得无比清晰。 裴渡愣住,抬头。 “什么‘看见孟小汀,就顺手给了两个’,就是一句彻彻底底的谎话。” 不施粉黛的年轻姑娘打了个哈欠,目光和语气都是懒洋洋,微微偏过头来看他时,眼尾被月色打湿,晕开i丽的光。 “他之所以用来寻我比试,就是为了能看一眼孟小汀;平日送礼也是,为了能把东西亲手交到孟小汀手上,龙逍曾好几次给学宫里的每个人都送了一份礼物――败家子啊。” 笼罩在心口的阴翳倏然消散了。 裴渡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,不自觉想要扬唇轻笑,却又忧虑着会被对方察觉,让一切小心思无处可藏。 “那谢小姐――” 他竭力止住笑意,做出一派肃然的模样:“谢小姐手头可还剩有花灯?若是没有,我这里多备了一盏。” 谢镜辞笑了:“你特意给我买的?” 她半开玩笑,而裴渡不置可否。 从储物袋里搜寻物件,往往只需要弹指之间,他的动作却前所未有地缓慢,感知到长长的兔耳时,指骨下意识一僵。 他不知道……谢小姐会不会喜欢。 兔耳被少年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,白光一晃,整个花灯便出现在裴渡手中。 等待是段十分漫长的过程,仿佛每一须臾都被无限拉长,划在他心尖上。 在笼罩四野的寂静里,裴渡听见一声噗嗤轻笑。 “天机阁买的?” 谢镜辞道:“没想到裴公子竟有这等爱好,着实有些出乎意料。” 她的笑声毫不掩饰,像道火星燎过耳根。 裴渡被笑得无措,低头遮住汹涌而来的窘迫,分明的骨节下意识用力,泛起冷白之际,又听她继续说:“你看这个。” 于是他抬头。 四下昏暗,谢镜辞捧在手里的物件则是雪白,被月色匆忙一勾,显出浑圆轮廓。 仿佛有什么东西软绵绵砸在他心口上。 长耳朵,短尾巴,圆滚滚的身子。 在谢小姐手心……赫然是只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兔子。 所以她才能一眼看出,这盏花灯来自天机阁。 “看来我们还挺有缘。” 谢镜辞笑意不减:“我早就选好啦,毕竟是云京本地人,不会像你和莫霄阳那样忙手忙脚。” 她顿了顿,眼底溢了好奇:“你的花灯是什么样子?” 他的花灯。 裴渡尚未从怔忪中反应过来,闻言径直低头,按紧手里的储物袋,寻了一阵,呆呆愣住。 当时他替谢小姐选好花灯,因为太过紧张……压根没选自己的那一份。 谢镜辞看出猫腻,轻声笑笑:“怎么了?” 裴渡:“……” 裴渡:“灯……忘在了房间里。” “那也没关系,你手上不还有一盏?” 裴渡心里发乱。 可这是他专程为谢小姐挑选的礼物。 好不容易见她拒绝了龙逍的花灯,好不容易选中合她心意的模样,倘若不能亲手送给她,一切就全都没了意义。 “裴渡。” 她定是看出他的失落,再度用了开玩笑的语气:“这只兔子,不会真是你打算特意送给我的吧?” 裴渡心乱如麻,没做多想:“嗯。” 这个单音甫一出口,不止是他,连谢镜辞也愕然愣住。 心脏像被无数条丝线绞成一团。 他原本可以解释,之所以买下这盏灯,不过是因为路过天机阁,孟小姐说她可能会喜欢,自己正好有多余闲钱,便顺手买下。 但那样一来,这份礼物就难免显得过于廉价,仿佛连带着他对谢小姐的情愫,也成了一种顺便与将就。 裴渡不愿让她那样想。 猝不及防,手里捧着的兔子花灯被人一把夺过,取而代之塞进他手中的,是拥有同样触感的滚圆绵柔。 “送出去的礼物,没有收回来的道理。” 谢镜辞的声线有些闷:“反正都是兔子……把我的送给你好了。” 裴渡抱着怀里的花灯,那上面还残存着属于谢小姐体温。 桥梁下的他安安静静,藏在心里的另一个他早已把自己裹在被褥滚来滚去,蜷缩成一只红彤彤的虾。 他们都带了纸笔,将心愿写好后塞进花灯,顺着水流轻轻一推,伴随水波潋滟,两只大白兔就开始了乘风破浪。 “愿望不能告诉别人。” 谢镜辞道:“说出来就不灵验了。待会儿会有不少百姓聚在河流下游,每人拾起一盏花灯,为不知名的心愿献出祝福。” 放完花灯,自然也就到了从桥下离开的时候。 她刚要继续开口,没想到抢先闯进耳朵的,是一道阎王催命般的叮咚声。 谢镜辞就知道,狗贼系统不会轻易将她放过。 好在她足够机智,有了醉酒这个挡箭牌,不管说出怎样的话,她都能心安理得―― 才怪啊! 谢镜辞看着脑海里行行排列的字句,前所未有地目瞪口呆。 救、救救救救命。 “谢小姐。” 第(2/3)页